張忠謀：我支持美國對中國的半導體禁令 三大亮點看晶片教父如何「挺台灣」
《天下》總主筆、資深科技記者陳良榕，快速解析台積電創辦人張忠謀與《晶片戰爭》作者米勒對談的「弦外之音」。
張忠謀-晶片戰爭-台積電-華為-半導體
台積電創辦人張忠謀於「半導體世紀對談」活動中直言，「支持美國減緩中國發展半導體的產業政策。」圖片來源：黃明堂攝
文 陳良榕 天下Web only
發布時間：2023-03-16
台積電創辦人張忠謀與《晶片戰爭》作者、美國塔夫茨大學副教授米勒（Chris Miller），3月16日一起來到《天下》主辦的「半導體世紀對談」。《天下》訪問幾位在現場、線上聆聽的前台積電主管與分析師，在這場笑聲與掌聲不斷的一個多小時談話中，歸納出三個亮點。
亮點一：張忠謀支持美國對中國的半導體禁令
這場論壇的第一個亮點，就是他語出驚人。
他先主動問小他40多歲的美國學者，對於未來5年或10年，在兩岸、中美都不會發生戰爭的前提下，半導體供應鏈會變得如何？
米勒小心翼翼地給了個四平八穩的回答。張忠謀接下來，卻開始評論起美國對中國的半導體禁令，「我對這個沒有意見，事實上，應該說，我支持這個政策。」
他接下來，好似怕聽眾沒聽清楚，又強調了一次，說他「支持美國減緩中國發展半導體的產業政策。」
也就是說，這位浙江出生，18歲才到美國的半導體教父，首度對美國一系列針對中國的半導體禁令做出表態：支持他現在宣誓效忠的國家，制裁他出生的國家。
由於台積電過去總是小心翼翼地維持中立，聽到這番話的業者人士無不震撼。即便張忠謀已不代表台積電的官方立場。
在台下的路博邁投信董事總經理侯明孝當場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，結束後還向《天下》確認一次。
「我蠻意外的，」一位在線上聽演講的台積電退休高層也說。
張忠謀說話向來深思熟慮，這個發言的背後動機為何？
張忠謀其實是中國不受歡迎名單
這位前高層認為，可能張忠謀因為他過去一系列唱衰美國半導體製造回流的言論，擔心他創立的台積電因此被戴上「支持中國」的帽子，因此決定與中國「劃清界線」。
他回憶，張忠謀幾年前，曾因台積電南京廠的投資而走訪中國。曾有副總理級以上的官員，邀請張忠謀協助中國發展半導體產業，張忠謀直接回答，「你們不用做了，來台積下單就可以，」讓中國官員大為氣憤。
因此他認為，反正張忠謀在中國已經被列入不受歡迎名單，也就不需有所顧忌。
「張忠謀應該是豁出去，」侯明孝也這樣認為。他分析，張忠謀接下來說，中國的半導體技術落後台灣5到6年，說的就是中芯國際宣稱在2019年底量產的14奈米製程，與台積電同級的16奈米製程於2014年量產，相差5年多，張忠謀還強調，台積電量產時很輕鬆（with ease），但是中芯國際跌跌撞撞（with difficulty）（編按：意指良率提升很慢），「酸了一下中國，」侯明孝說。
前台積電代理發言人孫又文則認為，或許張忠謀是站在台積電的立場講話，因為中國先進製程的腳步減緩，就更不會對台積電構成威脅，這代表張忠謀認為在這點，美國與台積電的利益一致。
但孫又文認為，這不代表張忠謀支持美國所有政策，例如制裁華為，他就未必贊同，因為華為旗下的海思，曾是台積電的大客戶。
有趣的是，張忠謀雖然在美中之間選邊站，看似親美，但他仍提醒台灣，要當心美國。這也是本次對談的第二個亮點。
台積電-晶圓廠-Fab 21-3奈米
台積電晶圓廠Fab 21於美國亞利桑那州北鳳凰城設廠，預計2026年3奈米投產。（台積電提供）
亮點二：提醒台灣，當心美國
張忠謀告訴現場聽眾，儘管美國力推「友岸外包」（Friendshoring），呼籲美商從中國移到與美國利益一致的國家，但所謂的友岸國家，並沒有包含台灣。
包括美國商務部長雷蒙多、財政部長葉倫都公開發言，把台灣稱為最危險的地方，所以不能仰賴台灣。「我認為這會是台灣的一種困境，」張忠謀說。
一位台積電前高層表示，台灣近來愈來愈往美國靠攏，在美國的影響下，台灣大量增購先進武器、延長役期，但台灣竟然連友岸的名單都擠不進去，叫台灣官民情何以堪。
張忠謀接下來，舉出種種理由，意圖證明美國祭出的「晶片法案」，要半導體製造重回美國，其實意義不大。
例如，如果只為了「國家安全」的理由，國防等關鍵用途的晶片需要在美國做，現在的11%市佔率已綽綽有餘，「為什麼需要回到過去的30%到40%？目標到底是什麼？」張忠謀說。
這位台積電前高層認為，張忠謀應該是藉機呼籲美國，要拉攏台灣，就該將台灣列入友岸國家，「加入就代表你會保衛它。」
亮點三：工程師半夜起床修機台是關鍵差異
第三個亮點，則是一段故事。張忠謀提到台、美工程師的不同工作態度，「若半夜1點設備故障，在美國，隔天早上8點才有人修理。在台灣，半夜2點就修好，因為工程技術人員即使在睡覺，接到電話就會穿衣服出門，妻子問他要去哪，他說要到公司修理設備，妻子就回去繼續睡覺了；而美國工程師會繼續睡覺。」
這個故事，一些台積電老臣都聽前台積電共同營運長、現於鴻海擔任半導體策略長的蔣尚義在不同場合講過。估計張忠謀是借用自老部屬。
這故事強調的是，各國工作文化的差異，在半導體產業會造成巨大的成本差異。
其中關鍵不是一般認為的薪資、加班費，而是在千億投資的晶圓廠，微小的產能利用率差別所帶來的巨大影響。
這是張忠謀藉著與米勒的對談，警告對「晶片法案」有所期待的美國人士，光靠補貼很難撐得起一座晶圓廠，「在晶片產業，要持續不斷讓機台24小時運作、全年無休，因為機台設備很貴，我們不能隨便停工幾個小時，成本很高，」張忠謀解釋。
這是資深台積電主管，都不看好在美國設廠的最關鍵理由。「美國製造真的很貴，額外成本可能倍增，」孫又文說。
（責任編輯：宋玟蒨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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